【前世今生·续】她(起)
「明知说来世虚无缥缈,但我还是希冀会有来世。」
1890年。
香港。
这一年,她二十岁。
她生于一个大户人家,一个月前随经商的父亲全家人从广州迁居到香港。
当她尚在娘亲腹中的时候,父亲就已经替未曾见过人世的她与世交家族的两岁稚子订下婚约。
本来她应该在二十岁时与那位她一直只是当作朋友的青梅竹马成亲。
但是去年那位少年忽然生了一场大病,今年年初病愈后一直在家中静养。恰巧父亲因生意携眷前往香港,两家人约定将婚事延期两年。
她自小喜欢听戏。
方能摇摇晃晃地走路时,就扯住母亲的衣角跟着母亲去戏馆听戏。
刚会牙牙学语时,就咿咿呀呀地学台上那些漂亮人儿的唱腔。
她想学唱戏,但她从未提过,她知道父亲必然不可能同意。
幸好,父亲还同意让她去听戏。
她初到香港这年,正逢香港普庆戏院建成。
开张第一日,她握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钱款,挤在人群中张望价目表。
看清楚票价之后,她在戏院门口的购票处来来回回地犹疑了很久。
她是家中独女,父亲自小宠她。
虽然父亲在对于她的管教上仍有着很深的封建古板思想,但是在听戏这件事上,一直随她的心意,会在家中交于母亲管理的日常开支中为她预留一笔戏票钱。
但这普庆戏院的票价显然高于在广州时去的各大戏院。
她舍不得用减少听戏场次的代价去换取高昂的一两场戏。
于是她最后选择了价目表上最便宜的那场,临关门前的最后一场。
那个时间已经很晚了,若是被父亲知道定要挨骂。
但幸好父亲忙于生意,不时在外留宿,家中大小事情都交由母亲负责。
而同样喜好听戏的母亲也一向在这个问题上包庇自己。
每次听戏,痴迷而向往。
她望着台上的一颦一笑,感受耳边的悠扬。她觉得台上的人是在发光的,那种光不是太阳般的耀眼,不是烛火般的明晃,就好像自己身处一只摇晃的小船上,一眼望到了海面上指引的灯塔。
她知道,自己是应该属于其中的。
她生来,就应该属于这里。
她是在一个月之后遇见他的。
那次是她第五次看同一位花旦的戏。
因为父亲出门做事夜晚在外留宿的日子是固定的,她每周都只能在同一个时候出门看最后一场戏,而每次排的,都是这位花旦的戏。
那次是她第一次想知道,那位花旦叫什么名字。
刚买好戏票,经过戏院外墙上一张张色彩斑斓的海报,在最边上的位置,发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。
“点解会咁嘅?”她伸手抚上那块不知何时被泼在演员名字上的墨迹。她不过是想知道一个名字。
“为什么会这样呢?”
背后忽然响起一把温柔的声音,说着一个同样温柔的名字。
是隐藏在污迹之下的那个名字。
她回头。
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人,手中攥着戏票,眼神专注而热烈地停留在自己身后的海报上。
人群来来往往,身边喧哗热闹。
他应该没留意到自己,刚才那句话也应该不是对自己说的。
但是犹如蝴蝶振翅,睫毛轻颤,此时此刻,有某种很细微的东西温柔地轻挠心扉。
她每次看戏都买同一个位置。
她不喜欢太近,亦不喜欢太远,所以她每次都坐中间一排的同一个位置。
还好,因为这一场戏看的观众少,她每次都能如愿买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位置。
进到戏院里面,她发现,
他就在旁边的位置。
偌大的戏院,稀稀落落的观众。
显得他们如同约好的同伴一般。
她怕羞地没有开口打招呼,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作为示意,随即在自己的位置坐下。
戏一开场,她便无暇去想其他任何事情,只一心沉醉在戏中。
直至戏终散场,她才装作不经意地去打量坐在身旁的这个人。
她发现这个人比自己更加投入戏中,直到这一刻他仍然沉浸在情绪中,不发一言,不作一动。
因为过道的设计在右手边,要离开必须经过他面前的通道。
她等待良久,直至她觉得真的不得不说话的时候。
她犹豫地用着很不好意思的语气,
“先生,唔该。”她用左手手指比划了一个走路的人儿,“已经散场啦。”
(“先生,打扰了。”)
他如梦初醒般回过头来望着她,“唔好意思。”他站起身,并绅士地欠身让她先过去。
“不好意思。”
这一日,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“散场啦。”
但是,她和他之间,方才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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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承转合第一篇,未完待续。
巾帼枭雄之义海豪情十二周年快乐!
“我等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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